飞鸟线群

　　（外二首）

　　□许梦熊

　　几乎每个周末，鸟类摄影家泽维·布

　　都在追逐鸟群，在莱里达旱地与埃布罗河三角洲

　　椋鸟化为黑色的斜线，白鹳盘旋如彩带，

　　长脚鹬和火烈鸟是起伏的波浪。

　　持续地凝视就像与祖父一起散步，

　　它需要一点一滴渗透，让我们感受极限之美；

　　你的热情产生飞翔的形状，变得更直观，

　　未来在瞬间靠近我们的眼睛。

　　连续摄影展开冻结的痕迹，从顿挫之间

　　自然隐匿的美好往事再次呈现，

　　像轨迹云，镜中水滴，像他出生的巴塞罗那

　　在台伯山亮着一盏孤独的罗马小灯。

　　我们的技术来自十九世纪的两个人

　　艾蒂安·儒勒·马雷和爱德沃德·迈布里奇，

　　不同的图像构成一个奇迹，多样的奇迹

　　在躁动的天空变成点、线、面。

　　华沙的小乐队在唱着，“我们两个人漂流在

　　两条永远不会交织的线上”，振翅高飞；

　　泽维·布让自己跟随赞美诗而来，

　　一切都无可避免，真理保持几何的面目。

　　布列松相册

　　让我们丢掉自己的色彩吧，黑白来到

　　彼此羞涩的脸庞，像一点污渍；

　　不必擦洗，生命的本质必有种种臭味，

　　你照顾的菜园长着莴苣和西芹。

　　布列松选择每一位大师镜头下的人物

　　各有各的艰难和快乐，感人至深，

　　这些消逝的光阴，努力成为永恒

　　而我们始料未及自己就是其中的过客。

　　先是闭上一只眼睛，你体会到

　　它在更深的里面睁开了，然后你目睹

　　最小的事物也变得伟大起来，

　　凯撒没有你掐死的那只跳蚤更亲切。

　　嘎嘣一下，我们听到星辰在豆荚中

　　沁出精神的油，对人类的理解

　　你不能太快，不能浅尝辄止，

　　它有时显得滑稽，但也随时显露真爱。

　　一个男人对他耕耘的土地，女人们

　　对怀中那张饥饿的小嘴，还有

　　我们翻看这本相册，报以珍贵的叹息，

　　现实已经融化它的那颗心了。

　　等待

　　我们坐在青春路公交站的长椅上

　　想象一条路跟纽扣一样崩开，

　　所有的车辆滚动如玻璃珠，掉到底层

　　那是大地刚刚起步时留下的疤痕。

　　你在炎热的季节咳着一串紫葡萄

　　它让你呼吸急促，口鼻阻塞，

　　太阳绕着你的羽绒服转，然后温暖你

　　人们也得到如此对待，浑身冒汗。

　　我试图慢下来，从语速到步伐

　　开始是一头猎豹，此时要成为蜗牛；

　　缓缓上升到旗帜的顶点，仿佛

　　在珠峰等待日出，大雪冻住我的眼睛。

　　我将永远保持凝视，像一个门环

　　被人叩响，在光阴的屋内

　　种萱草，让我忘记忧郁乃气质使然，

　　再普通的道理，都会盘根错节将你绊倒。

　　卖甜酒酿的小贩仿佛从上个世纪

　　就在这里吆喝，我又回来了，

　　当芝麻山还不是停车场，谷树低矮可攀，

　　我仍旧听得见天宁寺晚唱的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