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冰

　　□徐雅娟

　　从蒸烤箱般的室外来到空调房，吃一块自制的赤豆棒冰，豆粒嚼一嚼，糯糯的、甜甜的、冰冰的，暑热渐消。

　　小时候吃上这么一块赤豆棒冰，那是奢侈的享受，并不是谁都有闲钱用于这温饱之外的解馋的。白糖棒冰两分钱一块，吮着吮着就不甜了。牛奶棒冰五分一块，为这一点奶香味要贵上三分有点舍不得，还是吃白糖棒冰合算。绿豆和赤豆棒冰三分一块，可没有像我现在自制的这样货真价实，只在顶部有一截绿豆或赤豆，如果碰巧这一截长一点，就像得了便宜般快活。

　　上世纪70年代初，我们当地棒冰基本只有这三种款式，什么大脚板、紫雪糕、光明冰砖，都是后来的品种，价钱也随物价水涨船高了。今年的钟薛高事件也闹得沸沸扬扬，好像是另一种世相的反应，与冷饮带给人的单纯满足感关系不大了。

　　那时，老永城汽车码头附近有个冷库，夏天专营棒冰批发。小商贩们零售的棒冰就是从那个小小的四方窗口里递出来的。小时候觉得那小窗子里面是和外面多么不一样啊！那是属于《冰雪奇缘》主人公之一安娜的地盘吗？穿着棉衣的工人则像山民克里斯托夫在那个小小的正方窗口前神气地露一下脸伸一下手，趸卖的冰凉就到了夏天的心坎上，简直像魔术一般神奇。

　　28英寸永久自行车后座载着绿色的棒冰箱，卖棒冰的人一路吆喝“棒冰哎棒冰”！也有不骑车的，斜挎着棒冰箱慢慢走过，绳子中段部位缠着厚厚的布垫免得勒疼肩膀，四四方方的箱子随着脚步沉沉地一摆一摆。有顾客时一打开包裹的棉被，冷气像一阵白烟袅袅地飘出来，这冷气都好像带着诱人的甜味。要是有钱买上一块，剥开薄薄的棒冰纸，又是一缕白烟。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舔一舔，舌头却像有被黏住的热辣辣的错觉。这错觉也是一种享受呢，等舔着舔着那层蒙着的白霜融化了，就得赶紧把棒冰含进嘴里，流下一滴糖水也舍不得。

　　不要笑话孩童的馋嘴，因为他们对美好事物的向往是人的一种本能。写到这里想起了一个故事，说是有一位贫穷的妈妈，从小无情地剥夺了孩子吃糖的权利，因为她觉得只要没有甜的对比，孩子就不会以苦为苦了。这是一个悲情的故事，也是一个残忍的故事。谁都有品尝生活百般滋味的自由，就算没有尝过甜真能减轻苦的打击，但没有由苦到甜的希望和追求，人生又何来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