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

　　早晨

　　□吕永昌

　　“阿哥……”

　　年幼的父亲努力打开眼睑

　　没有回应

　　几声嘈杂鸡鸣和犬吠

　　掩盖不了沉重的呼吸和脚步

　　斑驳的泥墙上 铁犁已不见

　　只有空气中盘旋着烟草味

　　“阿爸……”

　　年幼的我揉着惺忪睡眼

　　“再睡一会”

　　粗糙的手掌掠过我的脸颊

　　常年抡铁锤

　　老茧坚硬 却异常温暖

　　下班给你带颗糖

　　“爸爸……”

　　年幼的儿子在用力推搡

　　音调中听出了埋怨

　　“上学要迟到啦”

　　睡梦中的我转过身子

　　满心不情愿

　　再睡一会 再睡一会

　　只要一小会儿

　　属于他的日子里

　　□双印

　　在属于他的日子里

　　我看到一个人站在窗前

　　背对着我点起一支红塔山

　　烟雾从他的口中吐出

　　然后经过肩膀一直升腾到头顶

　　最后将他整个笼罩

　　隐没其中

　　他像被一团水汽涵融着的

　　层层叠叠的山峦

　　然而正因为如此

　　模糊了投映在玻璃中的面庞

　　我只能在朦胧中

　　辨认那脊背的轮廓

　　透过厚实而宽广的线条

　　我看到落日在坠落进黑暗之前

　　用最后的余晖向他尽力招手

　　如同一个落水者

　　在生命尽头的不屈的呼喊

　　夜深了，一只甲虫

　　打开它黑而且亮的鞘翅

　　大张着，用力牵扯玄色的幕布

　　死命地想从窗口把黑暗拉进屋子

　　但是父亲挡住了它

　　他把黑暗和我隔开

　　用的竟然仅仅是手指上

　　一跳一跳闪动的带着温热的光

　　那一刻仿佛他手里夹着的不是烟

　　而是一根可以撬动星辰的杠杆

　　父亲节这一天

　　我站在窗前，点起一支红塔山

　　我欣赏着余晖

　　笑容里隐藏着父亲的轮廓

　　我想，多年以前

　　他一定是用那片最后的光

　　照亮了自己手中的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