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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15版:文化·五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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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不去的年

  回不去的年

  □周华青

  已经好几年没有回老家过年了,不是不想回,是回不去了。

  宝哥的老家在“永康西藏”——西溪镇尚黄桥村,一个偏远、跨一脚就到另一个县市的山村。宝哥是个念根的人,公婆相继离世后的那几年,老家已无灶烟,老土房破败得已有些荒凉,天井里的野草高过了我的腰,那张仿红木大床也早已发霉,稍一转身都能听到哪个配件丁零当啷掉落的声音。但每当过年,宝哥还是喜欢在后备厢装上被褥粮草,带着我娘俩回去过年。虽然看着有些凄凉清苦,我和黄小T倒也屁颠屁颠地挺乐意跟着他回去。

  宝哥的老家是一个极具烟火气息的地方。一条小溪贯穿整个村子,乡亲们沿溪而居。日出背上锄头去田里劳作,日落捧上大碗饭,坐在溪边的条石上边吃边聊着家长里短。过年回家,四邻乡亲会陆陆续续送来蒸糕、馒头、蔬菜等各种过年货。凄凉和清苦,会瞬间被这些温暖的人情与年味所替代。

  记得我刚嫁过去那几年,村里有个老年活动室非常热闹,过年时尤甚。不论男女老少,都喜欢聚在这里唠嗑。当然,打牌、搓麻将是最主要的交流方式。每每我回家,便会有人喊:“华德家媳妇回来了,快去叫她来打麻将!”乡里人淳朴,加上我嘴甜,可以叔叔婶婶阿公阿婆地一路从村口喊到村尾,所以老人们也乐意叫我“凑脚”。印象里那时还有个阿婆,每次见到我就一定要塞点东西给我吃。我客气地说不要不要,她便会拄着拐杖追我大半个村把东西塞到我手里才笑眯眯地罢休。

  公婆走时,我和宝哥对于白事的操办几乎一窍不通,好在有乡亲们帮忙操持。“坐库”在家里坐镇(我对“坐库”的理解,应该是一场白事里负责统筹安排的人),把红纸裁成小张,做成“账本”,封面写上逝者的姓名、生卒年月等,里面详细记载每一位凭吊者的姓名、帛金以及还礼等;负责吹打的乡亲们会带上唢呐铜锣在做每一场更饭时准时出现;炊事班也是自发组织,买菜、做饭、洗碗,各有分工,把办丧期间所有人的一日三餐安排得妥妥帖帖;有人负责跑腿,来来回回地购买各种所需物品;有懂事的老人来教我们各种习俗……乡亲们七手八脚帮着忙,我们才得以顺利地送两位老人入土安眠。

  一晃眼,十多年了。那些年喊我搓麻将的老人已大多不在,但每次想起老家有那么多热心淳朴的乡亲们,还有他们在我们最无助时曾给予过的帮助,感激的泪就会不自觉盈满眼眶。心中有一种亲切和温暖,这些年一直在填补公婆早早离世的缺憾。老家对于我们,有了不一样的意义。

  前些年,一场突如其来的台风冲倒了土房子,同时冲倒的还有我们对老家的最后一丝希冀。即使是空无人烟的灶,即使是发了霉的床,即使是乡亲们朴实的年货,似乎都变成了奢望。眷恋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拉越长。再没有老屋可以安身的老家,归家之心一次次地燃烧跳跃,眼前却不得不面对无法回老家过年的落寞与不安,心情越发斑驳杂陈了起来。

  曾无数次想过:年,对于大人到底意味着什么?对岁月的留恋?静下心来细细品味似水年华,匆匆而过的人事物,以稍稍慰藉疲惫的心?或许,人生路上再多的景致皆为过眼云烟。唯有老家的年才是我们忙碌一年灵魂栖息,以及鼓起勇气在来年继续编织美好生活最好的解药和归宿!

  眼下年又近了,即使我们仍然打包被褥,仍然准备粮草,那个魂牵梦萦的老家,也不知道何时能回去了……


永康日报 文化·五峰 00015 回不去的年 2023-01-18 永康日报2023-01-1800011;永康日报2023-01-1800012 2 2023年01月18日 星期三
浙B2-2010041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