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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诗

　　看台

　　诗人这个称号给我带来了什么

　　起初是无尽的烦恼，

　　为那些意味深长的调侃，

　　我时常感觉自己

　　就像被人端上酒桌的一道怪味菜。

　　但后悔显然太迟，

　　我已然被认为是诗人，

　　尽管我发现这个时代，这一称号

　　让人震惊、振奋，

　　更让人血脉贲张。

　　于是我不得不接受自己作为

　　一个诗人的命运，接受自己一次又一次

　　成为话题的主角——至少

　　可以为他人奉上世间罕有的乐趣。

　　同时我也期待话题能早些磨损，

　　变旧，腐烂，早些让人对它不屑一顾。

　　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

　　我竟然把它当成了荣耀，

　　我竟然坦然接受了自己是个诗人，

　　甚至不在意有人在前面加上“蹩脚的”。

　　比起这个，我更看重我笔下的文字，

　　即便那只是一堆碎玻璃，我也会珍惜

　　其中每一粒。我总能从中照见笨拙而真实的自己。

　　献给一位护士，和她的朗诵

　　我想对她说轻一点，

　　不要惊动那些词语，不要让声音

　　高过它们本身。

　　我想对她说轻一点，轻一点，

　　就像平日，她手中的针尖

　　轻轻进入婴孩头顶上的血管。

　　我想让她暂时停下来，

　　和我聊一聊诗歌，

　　聊一聊溪流，溪流中的卵石，水草，游鱼，

　　聊一聊被溪流淹没的

　　碑文和瓦砾。

　　我想跟她说不必那么坚决，

　　可以犹疑些，就像面对一个

　　难以取舍的决定。

　　我还想跟她说说死亡，

　　它拒绝抒情，拒绝任何修饰。

　　有关这个，她也许比我还懂。

　　可她的语调始终那样坚定，

　　足以撼动所有柔弱的修辞。

　　但无论如何，我都要感谢她。

　　由衷地感谢。

　　至少她为诗歌——我写下的那些

　　——献出了她青春的声音。

　　她的朗诵让我肃然起敬，

　　让我第一次聆听到其中

　　竟然蕴含着圣歌的韵律。

　　经过那个十字路口时我们谈到了他

　　第二次经过的时候她提醒我

　　他不在那儿。

　　我说这很正常，

　　他可能正在中药厂的值班室里，

　　想念博尔赫斯，

　　或者跟人聊曹雪芹。

　　我知道她的意思，以前他总在那儿。

　　尤其是市日，

　　他会早早地从家里赶来，

　　推着那辆特制的车子

　　——那个陪伴了他十几年的小烟摊。

　　我说这很正常。

　　发生了一些事，但很正常。

　　我了解他，他是我的朋友。

　　我熟悉他的苦笑，不止一次听他抱怨生活，

　　有时候，甚至咬牙切齿。

　　但他从没有绝望，和我一样，

　　他不知道什么叫绝望。

　　我敢这样说，就因为他是我的朋友。

　　（特邀组稿 陈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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