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娘亲泪满襟
思念娘亲泪满襟
□吕启进
妈妈,曾是蛰居心底深处的温暖。可现在每每涤荡起思念的涟漪,都是无尽的悲伤和愧疚。多少次提笔,无不是因为悲恸,潮红双眼,泪湿稿纸,继而糊了思路。
那天凌晨,我被某种刺痛惊醒,片刻后,大哥来电。我们赶到医院时,仪器上血氧、呼吸指标正在降低。我轻轻摇晃着妈的臂膀,深情地呼唤:“妈!妈!”只见标值微弱回升,之后听到“滴”一声后,形成一条冰冷的横线……
我知道妈努力过。她是多么爱我们,不舍这个她付出毕生而又温暖的家。过去,我经常看着年迈的妈,因为劳作而消失在晨烟暮霭中,但这次,妈再不能归来、我们再不能相见,彻底消失在我的生命里。那刺痛,是母子连心,是妈在呼唤。
尽管我们悲痛万分,但没有大声呼唤,怕惊扰妈劳碌一生后此时的安详;也没有痛哭流涕,只把泪水深藏心底,让妈好找到去往天堂的路。
既已回天乏术,就让妈一路走好!
妈是平凡的村妇,经历磨砺而凄美。妈8岁时,外公被抓壮丁,一去不返。妈和外婆相依为命,早早承担了家庭的重担。妈嫁给爸后,经常忍受蛔虫钻胆病魔的折磨。爸有矽肺职业病,经常复发呼吸困难而需要护理。可谓屋破又连阴雨天,独受煎熬。
妈到生产队赚过工分。承包到户后,刨着贫瘠的土地,双抢季节,妈凌晨3时起床做饭,十几里路披星戴月,割稻、翻田、拔秧样样不离手。农闲时,妈嫁接过橘苗,种过茉莉花、西瓜和蘑菇,甚至爬山越岭割过海金沙、挑送过茶叶。时值金秋,妈经常后半夜看护橘园,饱受蚊虫叮咬、异物惊吓。特别是造房子时,妈在齐腰的洪水中捞沙、到没膝的雪山上扛树、在炎炎烈日下搬砖,不让须眉,万般辛苦,只为养育儿女,耕耘希望。
妈是艺精的厨娘,炊烟悠然升腾时,充满诱惑,果腹又暖心。每逢年关,妈就煎馓、炒米、切糖、烤小麦饼,还给家人买衣服、包红包,营造浓郁的过年氛围。每逢来客,妈必定美食加餐,鸡子索面、番薯蒸团、姜丝炒河虾,就怕慢待了客人。每逢周末,妈都是准备食材,洗掏切拍、炖炒煎煨,忙得不亦乐乎。等我们回家时,已是满屋飘香,溢满温情。
妈爱我们充满智慧。我年少时淘气,有次犯错挨打,跑到临村亲戚家,情急之下欲跳下4米多高的磡,妈顷刻冷静,喊:“别跳,不打了。”有次哥犯错知道被罚,没料妈扔出一只篮子说:“还不去拔些猪草!”哥如获大赦。如此这般,免招责打。拔猪草是技术活,有人篮下是紫云英、季节水果蔬菜,上面是野草猪食。在妈这不行,那是偷,那可不是扔篮子,是拧大腿,还是双枪手,一枪下来,双腿淤青一片。她曾说,被打的是孩子,其实痛的是自己。
妈是我人生奔赴的清流,如泉般清澈,同心同向、无私无瑕。当我少不经事惹祸时,毫无畏惧护着我;当我学习要钱时,毫不吝啬资助我;当我孩子需要照顾时,毫无怨言帮助我。可以说,遇事支持、遇挫鼓励、遇喜同欢,教我做人向善向上、做事不贪不占。
有次,妈大病初愈,还要为我们去摘青菜。我看她步履蹒跚、憔悴消瘦,忽然间发现,妈已是耄耋之年。之后,我经常紧紧地抱着妈,企图让妈走得慢点、再慢点,但阻挡不了时间的悄然滑逝,一种别样的沉重涌心头。
妈的晚年是幸福的。我们经常回家陪伴,每个春节都接到城里一起度过。特别是大哥,带妈游览了北京、长江三峡,病重那年还接回家过年,不嫌脏累,百般呵护、精心侍奉,使妈病有好转,让妈在团圆中度过了人生的最后一个春节。
回忆妈是我心头最深沉的痛,长了相思、浅了泪点。听到朋友说“早饭妈做了总要吃点”时,都是无比羡慕;看婺剧《一门三进士》《清风亭》《春江月》娘在骂教、儿跪留娘时,都是感同身受,无尽追思;想起嫌弃妈的无絮唠叨、婉拒妈的祈求、辜负妈的嘱托时,更是无穷懊悔。可现在,再也接不到妈“啰唆”的电话,再也没妈做美食,再也没妈过大年,再也没妈了……
前不久,我回了趟老家,只见庭院满目荆榛、杂草青苔,老宅残门锈锁,凄凉萧瑟。来到厨房,更是“忽忆当年高台在,也曾灶头烧锅台”。想当年欢声笑语、和谐温馨,看如今清锅冷灶、落寞寂寥,顷刻间心酸入喉、潸然泪下。
妈的恩情深似海、永难忘。愿妈在天堂一切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