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海瑞《赠马生归永康序》说起

　　□马德银

　　第二十三篇

　　大家都知道明朝开国文臣宋濂写的《送东阳马生序》，但是很少有人知道明朝清官海瑞写的《赠马生归永康序》。“生”，这里是指读书人的意思。那么，永康这个“马生”是谁呢？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永康这个“马生”，名叫马国本，象珠镇清渭街村人，他的家族是一个五代为官的家族。

　　五代为官的家族中有马国本的祖父马佐，父亲马兴，马国本本人，以及儿子马应图，孙子马尚猷。

　　像清渭马氏这样五代为官或三代为官的，他们的家族都有一条主线贯穿，这就是家规、家训、家风的传承。他们秉承祖训，绍续家风，遵守道德，薪火相传。在《清渭马氏宗谱》中，把“家教之间正，治国之要道，皆当以忠孝节义为本”“勤俭操家，耕读为先，业广维勤”等写进了家训。在《又家训十三条》中，重点又写了“忠、孝、廉”，“忠也者，人之中心也”“故居心宜忠厚，交友宜忠诚，出仕则宜忠荩”“孝也者，人生之本也”“廉者辨也，洁也”“吾家筮仕者代不乏人，若仰体养廉之意，惟以清白贻子孙，尔曹所素知也。宜各自爱鼎慎，勿寡廉鲜耻，以玷家风”，还告诫要把这些家族训词“敬登诸谱，以示不忘，且使后来继今者，咸有所范也”。他们出仕为官的时候，把这些祖传“秘籍”作为座右铭，谨记于胸。

　　据《清渭马氏宗谱》记载，马国本的祖父叫马佐，马佐的父亲、祖父虽不当官，但他的太公马道顺也是朝廷称颂之人。明太祖朱元璋建立明朝，定都南京，征召大批的民工和工匠建设南京城，马道顺应征并以高超的技艺和管理才能负责监督建造南京城土木工程。他亲力亲为，办事认真，体恤下属，也要考虑工程的进度和质量。那些民工和工匠在他无微不至的感召下，言听计从，按工程计划和设计方案出色地完成了城墙、宫殿等宏大的建筑建设。马道顺劳苦功高，工部欲举荐授官，不受。他认为国家有需要，子民责无旁贷，须忠心不二。家中有年老的母亲需要照顾，尽孝也是为人本分，须孝心为先。他执意要回家照料母亲。主事王岳对他行为特别赞赏，有诗赠之：“大匠怀良矩，君才事亟成。拜官辞不受，玉旨号良民。”

　　马佐，字良弼，明朝成化十六年（1480年）拔贡，弘治十年（1497年）任湖广德安府教授，娶唐先镇唐先五村云路自然村大慈善家施孟达之女为妻。

　　马兴，号石峰，因受家庭重视教育的影响，小时就聪明好学。他经常听父辈讲上代太公修建南京城的故事，也听母亲讲他的外公施孟达清贫生活，却乐善好施，建造“九桥十寺”的故事。这些故事深深地印在少年马兴的心里。“忠、孝、勤、廉”的养分滋养着马兴的成长。

　　明嘉靖三十年（1551年），马兴任福建南平主簿，在职五年。在职期间，诸生请辟学前大路，建万里鹏程坊架，马兴出了大力；在永康，他协助程文德在清渭龙山创办了龙冈书院，并把创办书院的经验带到了南平。清同治《南平县志》中对主簿马兴有特别的记载：“永康人，吏员，嘉靖三十年任，才堪委用，辟学路，创书院，终始尽心。”

　　为培养儿子成才，马兴出任南平主簿时，把儿子马国本带在身边读书。嘉靖三十二年（1553年），恰逢海瑞任南平教谕，马兴与海瑞在南平共事了三年。一个号刚峰，一个号石峰，两人因性格脾气投合成为莫逆之交。这些都为后来海瑞为马国本作《赠马生归永康序》做了铺垫。

　　马国本，号怀石，生于嘉靖十年（1531年），嘉靖四十年（1561年），以恩贡任楚府典宝。海瑞时任刑部郎中，得知马国本奉父亲之命归省坟墓回永康，特写了这篇《赠马生归永康序》，并且特制了对联“经纬在躬感怀恒切安民志，簪缨永世慷慨时存报国心”，匾额“楚国无双”赠之。

　　《赠马生归永康序》约作于隆庆元年（1567年），主要讲述了三个主角，即作者本人、马兴、马国本的性格和操守。他们因有相同的志向和秉性而成为莫逆之交，从中反映了他们敢做敢当、勤政清廉的为人处事之道。

　　“予秉性戆直，最嫉佞谀，每欲得一直言敢谏，奋死不顾利害之人，与之立朝事君，以追吁咈之，而无如寥寥天壤，百不得一也。”这是文章开头海瑞的自述。

　　“有石峰马君者，婺之永康人也，携其子来，判是郡，夙著廉明，余每接见，则言词慷慨，如泰山乔岳，有落匕难合之概。及考其行，则又不卑小官，小心谨慎，必求称职，窃喜所谓奋死不顾利害者。庶几见之，遂与定交欢如平生。”这是接着写马兴的。

　　“天资英迈，丰神俊拔，博极群书，笔阵云横，文涛水涌。虽当世老儒宿学，贤士大夫弗能过之，亦可谓闳中肆外矣。然余深喜之者，匪徒以文也，喜其秉性耿介……有乃父之风，与余性合也。”这是最后写马国本的。文末，海瑞称马国本刚而好学，有君子之质，可以充君子之才，他认为当今世上为君子者少，而为小人者多，方乐与为徒，乐意把他收为学生，为国家储弼直之士，培养报国安民之才。

　　马应图，字汝河，号熙宇，尊称“马太爷”。他质性敏捷，善属文，13岁入泮，16岁补廪，万历廿八年（1600年）拔贡，天启元年（1621年）任广东惠州府永安县正堂，兼署长乐县事，一身管两县（今紫金县、五华县）。

　　任上，马应图“置缿，遇盘根错节立分”。缿（xiàng），古代接受举报书信的瓦器，即马应图为了倾听意见，掌握真实情况，专门设立举报箱。到任几个月，受理积案无数。他施行仁政，关心百姓疾苦，治水修路，解决了许多民生问题。永安合邑士民，特写了《恭献马公德政词》称赞马应图： “东阳俊杰，两浙鸿儒，天府登贤，花封出宰。文章经世，邑遍弦歌之声，琴鹤怡情，人仰清勤之操，任方逾于期月，恩已浃于万民。”

　　可惜，天妒英才，天启四年（1624年），马应图因日夜操劳，劳累过度，猝死在官舍中。永安和长乐两县百姓，像失去了自己的父母一样沉浸在悲痛之中。

　　马尚猷，字孟嘉，恩授处州知县。马尚猷秉承勤廉为官的家风，家里没有像样房子，更不用说豪宅和财产了。

　　一个五代为官的家族随着明清朝代的更替，在动荡中融入了平民之列。但传承优良家风，200年长盛不衰的故事一直流传了下来。如今，清渭街村的文化礼堂门口，挂着“楚国无双”的匾额，两边镌刻着海瑞的励志对联， “安民志”“报国心”正激励着一代代新人。

　　原典

　　忠 忠也者，人之中心也。人而不忠，则自丧其中心矣。故居心宜忠厚，交友则宜忠诚，出仕则宜忠荩。

　　孝 孝也者，人生之本也。一有不孝则根本坏，而百行莫赎矣。孝经具在，宜依本分而行之。

　　廉 廉者辨也，洁也。人而不廉，则昏顽而贪鄙矣。吾家筮仕者代不乏人，若仰体养廉之意，惟以清白贻子孙，尔曹所素知也。宜各自爱鼎慎，勿寡廉鲜耻，以玷家风。

　　节 节者操也，制也。人而无节，概则凡事随人始终，异致凡为人后者，须知失节事大，皆当制节谨度，操行纯笃，以立大节。

　　仁 仁者人也，心之慈爱之理也。人莫不有仁，则仁人卒未易构者，以见理之不明，而私为之累也。诚去其所以不仁，求其所以仁，虽未敢遽许为仁，亦庶不失为仁厚之士。

　　义 义者宜也。凡揆之于理，所宜为者即为之，所不宜为者则不为，而义在是矣。须是平日有精义之学乃可，不然恐昧乎义，即为非义之义矣。取法惟高，盖以大人为则。

　　礼 礼者天理之节文也。循乎天理而有节文，斯善乎。礼后生何能骤尔，须于日用小节处谨之。若礼之大者，则当质诸老成，考诸经礼而后行，不可贻相鼠之讥。

　　智 智也者知也，知爱，知敬，知是，知非之谓也。人而不智则暗昧过了一生矣，是当读书以破夫愚。

　　信 信也者实也，不疑也。不实则伪妄，多疑则败事，持身接世无一而可，吾愿尔曹盖以是为主焉。

　　勤 业广维勤，书言可则，夫子三计，勤居其一，夙夜惟勤，所其无逸。

　　俭 俭以居心，约则鲜失，俭以制行，防范必饬，俭以持家，苟完苟合，俭以娱宾，几筵真率，与奢宁俭，先民是式。

　　宽 人生德量，最贵宽洪，狭隘褊浅，物不能容，拓尔胸襟，海阔天空。

　　和 士宜岂弟，和蔼雍容，使人处与，醇醪是同，去尔骄亢，穆如春风。

　　（摘自《清渭马氏宗谱·又家训十三条》）

　　马氏明代民居下门头八字门

　　马店古井

　　中江路马店祠堂（清渭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