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姐夫

　　□黄田

　　去年9月中旬的一天上午，我在公司上班，突然接到外甥女从长沙打来的电话，说：“舅舅，我爸爸昨天走了。”我顿时感到很震惊，鼻子发酸，眼眶湿润，姐夫怎么会走得这样快呢？

　　姐姐告诉我，姐夫三年前就感到身体疲倦，四肢无力，去医院检查，说得了肌肉萎缩侧索硬化症，也就是渐冻症。为免得亲戚牵挂，第一年，姐姐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到第二年，看到姐夫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姐姐才跟我们说姐夫得了这个怪病。因为我们一家人都在浙江上班，相隔千山万水，只有春节假期回家聚一次。所以，对于姐夫的病情我们一无所知。因为姐夫是1米78的个子，不胖不瘦，一表人才，比姐姐大2岁，比我大8岁，平时就在家日出而作，日落而归，跟姐姐种田、做水泥工、木工、装修。以为他很健康，我们也没有过问他的身体状况。

　　姐夫得病后，先后到长沙、北京、武汉等地的大医院治疗，医师都说目前国内外还没有治疗这个病的特效药。即使买了不少中药、西药，吃了也只能暂时缓解。姐姐、外甥、外甥女他们，只能在工作之余给姐夫做按摩。去年以来，姐夫连吃饭夹菜的力气都没有了，每餐都要姐姐喂饭，晚上睡觉、洗澡都要姐姐脱衣服，擦洗身体。

　　去年春节，我们一家人去长沙看望姐夫，他早早地站在小区大门口，热情地迎接我们。回到房间里，我抚摸着姐夫日渐干瘦萎缩的双臂，泪水止不住在眼里打转，如果不是忍住，差点嚎啕大哭。

　　姐姐说，近几个月以来，姐夫走路越来越吃力，饭量也越来越少，双手成了皮包骨，枯瘦如柴。最后那几天，姐夫对姐姐说：“我身体很累，可能不行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就这样，一辈子辛苦的姐夫，积劳成疾，医治无效，带着一身疲惫，永远离开了我们，去另一个世界安息了。

　　姐夫去世后，姐姐移风易俗，破旧立新，没有把姐夫的遗体运回老家，婉然拒绝了有些亲戚要求土葬的想法，就在长沙火化安葬，减少了很多麻烦，避免了不必要的铺张浪费。

　　姐夫走时刚满68岁，本来是到了安度晚年、共享天伦之乐的时候。因为外甥和外甥女都在长沙买了车和房，还办了工厂，生意兴隆，赶上了一个好时代。姐夫却过早地被病魔无情地夺去了生命，怎么不令人悲痛和惋惜？

　　姐夫是一个聪明能干的人，虽然只有初中文化，但脑子灵活，很多工种一学就会。在农村集体化时代，他开过手扶拖拉机和大型拖拉机。分田到户后，又学会了木工、水泥工，家里的各种木床、桌凳、衣柜等家具都会做，我结婚的新床就是姐夫制作的。他还会编织畚箕、竹篓等多种竹制品。

　　此外，姐夫还会测量地基、砌砖、建模、做瓦、盖瓦等技术活，样样里手，十里八乡，无人不知，很多人请姐夫去起屋、搞装修。姐姐说，姐夫做事尽职尽责，又快又好，有一次一个老板请他刷墙，别人一天刷一面墙，他能刷三面墙。第二天，老板就把别人辞退了，留下他和另外一个师傅。

　　还有一次，姐夫砌下水道砖头时，不小心脚下打滑，啪的一声摔到井底，尿道管被摔断，痛得眼泪直流，在医院住院一个月才康复，老板还要留他继续上班。

　　后来到长沙做水泥工，工资几百块一天，姐夫很开心很知足，非常喜欢长沙。因为在外干一年的收入，基本等于在家种田10年。他心想，如果能在长沙多干几年就好了，可以多存些钱，出去游玩，颐养天年。万万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几年后死神向姐夫悄悄逼近……

　　姐夫也是一个勤劳又有志气的好丈夫。对于普通人来说，造房或买房是一辈子最大最重要的工程。姐夫跟姐姐结婚43年来，一共修建了三幢楼房，前几年还赞助外甥在长沙买了房。也就是说，每隔10多年他们便修一幢楼房，在原来的位置上拆了又建，建了又拆。因为每隔10多年，原来的房子就已陈旧过时，跟不上时代潮流。值得提及的是，姐夫建房不请别人，而是自己拿刀砌砖，动作娴熟麻利，姐姐埋头搅拌沙子、水泥，搞搬运，一幢二三层楼房一般苦干半年左右就能竣工。然后，夫妻俩又浇筑地面水泥，粉墙，贴砖，吊顶，装修，一条龙负责到底，可以节省一大笔造房费用。

　　姐夫、姐姐不仅为自己造了三幢楼房，还帮助我家盖了一幢楼房。记得那年春节只过了五天，在别人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我和姐夫就开始出工，一起上山剁柴、砍树了，然后就是做砖、制瓦、烧窑火，春夏秋冬，披星戴月，风雨无阻。经过大半年的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终于建成一幢四排三间两层、青砖黑瓦的楼房，窗户安装了钢筋玻璃，房间被粉刷得雪白明亮，并于年底乔迁新居，是当时我们那个村子分田到户后率先建造的新楼房。如果没有姐夫姐姐及时坚决的鼎力支持，新楼房的建造工程就可能还要推迟几年。

　　除此之外，每年耕田、插秧、打稻，无论是力气活，还是技术工，姐夫姐姐都给予无私帮助，付出了大量心血和汗水。

　　一部好剧，即使谢幕之后，依然会长驻观众心里，令人回味。我的姐夫，就是一部好剧，虽然驾鹤西去,但这些恩情，我们永远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