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的爱情

　　□宋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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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书札记

　　在三苏祠大大小小的厅室中，已无法辨清哪一间是苏轼与妻子王弗当年的婚房。

　　为纪念与妻子的新婚之夜，十九岁的苏轼创作了一首《南乡子·集句》：

　　“寒玉细凝肤，清歌一曲倒金壶。冶叶倡条遍相识，净如，豆蔻花梢二月初；年少即须臾，芳时偷得醉工夫。罗帐细垂银烛背，欢娱，豁得平生俊气无。”

　　在这首集句词中，苏轼引用多个诗人的诗句，将它们连缀组合，真实记录了自己幸福美满的婚姻生活，反映了夫妻关系的亲密融洽。

　　词的上片，苏轼极度夸赞爱妻。“寒玉细凝肤”，描绘妻子的体态，妻子有着如玉般清秀的容貌和柔润洁白的皮肤；“清歌一曲倒金壶”，为妻子的歌声自豪，妻子有着清亮的歌喉，只要一曲《倒金壶》就能让自己如醉如痴；“冶叶倡条遍相识”，陶醉于妻子婀娜多姿的身段和动人舞姿；“净如，豆蔻花梢二月初”，赞美妻子正值美好的二八年华——二月初的豆蔻梢上的花怎么比得上她美呢？

　　词的下片则主要描写新婚之夜的香艳生活。“年少即须臾”，青春年华很快就会逝去，人生得意须尽欢，要珍惜少年时光；“芳时偷得醉工夫”，春宵一刻值千金，哪怕是喝酒时间也要尽情欢娱；“罗帐细垂银烛背”，丝罗帐子柔柔吊在白烛背后，婚房内有无限情趣；“欢娱，豁得平生俊气无”，为了新婚欢娱，愿舍弃平日里的英俊端庄气概，拿出平生精力尽情倾泻。

　　这首词，真实组缀出一幅年轻夫妻新婚夜的情爱长卷，你情我侬跃然纸上。情爱本是人类最崇高的感情之一。量小非君子，无情不丈夫。没有一代文豪卿卿我我儿女情怀的天地人伦，何有后来“公瑾当年，小乔初嫁”灵光诗句之勃发乍现？

　　王弗早逝，人生如梦。十年后的一个夜晚，苏轼在梦中又见到了亡妻，醒后伤感不已，一首《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和着对妻亡的刻骨之痛在心间喷涌，化为千年来写夫妻情最为动人的词章：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苏轼与王弗情深意隽，苏轼为王弗三年不续弦。三年后，为更好地养育与王弗所生孩子，苏轼才遵从亡妻之遗愿，娶了王弗的堂妹王润之。嫁给苏轼后，王润之没有辜负王弗的期望。苏轼一生飘飘不定，整整二十五年，王润之始终陪伴着苏轼，她用行动证明了“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客观地说，苏轼对王润之的感情不会比对王弗的深，但他对王润之的感激却绝对不比对王弗的少。无论苏轼富贵贫穷，王润之这个点墨不通的女人始终陪伴着苏轼。有人指责王润之在苏轼入狱期间，烧毁了大量苏轼留在家里的手稿，造成了文化史上无可挽回的损失。但是，“文化卫士”们可曾想过，对于一个妻子而言，丈夫的性命岂不比什么所谓的“大作”更重要？谁又有理由苛责她毁灭那些可能致苏轼于死地的“罪证”时的慌不择路？

　　王润之早逝后，苏轼写《祭亡妻同安郡君文》以志纪念。王润之爱苏轼，因此，她甘愿付出而不求回报。无疑，她的爱也得到了苏轼的回报。苏轼去世前，留下遗言“惟有同穴，尚蹈此言”，愿与王润之合葬。这是苏轼给予王润之最郑重的肯定和最深情的回报。

　　在以狎妓为风尚的北宋，我们没有理由要求苏轼对爱从一而终。“不合时宜，惟有朝云能识我。独弹古调，每逢暮雨倍思卿。”苏轼虽纳红颜知己王朝云为妾，但苏轼多情而不滥情。王弗、王润之、王朝云，她们都离开在苏轼前头，每一次诀别，苏轼都肝肠寸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