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作

　　（组诗）

　　□许梦熊

　　新年开箱

　　此时的耳朵是新年最敏锐的耳朵

　　夜钟不断跳着回旋的舞步

　　第一天的来临和果汁一样甜

　　于是我渴醒，抱着玻璃杯找水喝

　　箱子里列车飞驰，魔术在大师手中更新

　　骑猪的学员们已经进入黎明边境

　　还有几小时就成为朝霞

　　其中有些落在树上像最早的面纱

　　我听到所有的诗在奔跑，欢呼

　　它撞向我的心脏，变成急促的鼓点

　　是时候醒来为此敲打天空之幕

　　星星被掸落，丁零当啷

　　人们沉沉浮浮，在梦中互相靠近

　　我已经抱着太阳飞向第一座山峰

　　新年

　　二楼传来不间断的戏曲声

　　我知道父亲已然睡去

　　他没有关掉电视

　　母亲睡在朝北的房间

　　我们坐在三楼看书

　　间或聊着张爱玲的家事

　　童年与暮年都不幸

　　晚清以来的家族

　　如同沉船，只让旁人

　　觉得那里珍宝万千

　　曾朴的孽海花

　　记这样的事情颇详尽

　　读后略知一二凄凉

　　六十年运动罢

　　真是杨柳岸，晓风残月

　　我已经听不懂戏词

　　不关心梅兰芳

　　身边懂书画的朋友

　　鲜少深交，毕竟惭愧得很

　　其中的门道一概不知

　　俗世的热闹真好

　　就像父亲接到普陀寺的电话

　　让他上山吃中饭的那天

　　他只跑了十八分钟

　　母亲腿脚不便

　　一路要走一个多时辰

　　她听说胡颓子清肺

　　已想着三月以后上山采摘

　　除了打发白天黑夜

　　他们也没有上心的事

　　一寸光阴一寸铁

　　当它是枚银钉，挂着影子

　　我不曾下楼叫醒父亲

　　更没有替他关掉

　　那些反复循环的戏曲

　　新年伊始，如此静谧

　　每个时代都在自己的灯下

　　落着不可撤销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