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焦黄的枫叶
一片焦黄的枫叶
□楼明统
“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唐朝诗人杜牧《山行》的诗句,描写了晚秋枫叶之美景如满林盛开的红花。然而入冬之后,红叶变黄,伴随飒飒的西北风像一群蝴蝶翩翩起舞飘落于地,只剩一片枯叶孤零零地挂在枝梢上,不久也被风刮下化泥做肥料了。
人生也如枫叶,春回大地抽出嫩黄的叶片,夏来碧绿树冠浓荫如盖,朝气蓬勃,入秋落霜后红如火美若怒放的红杜鹃,冬至变色金黄到焦黄随风飘落归于尘土。
在枫叶变黄的季节,我忆起同年、同窗、老友,他们一个个都已作古回归尘土。
1931年,我出生在一个贫困农村家庭,村庄不大只有70余户。1937年的元宵节一过,学校开学了。邻村是个大村富村,1913年办有六年制完全小学,校舍设在上下两座祠堂。办学经费由村文会常田租谷收入开支,本村生免收学杂费,外村生每学期上交6公斤大米。
我上小学六年正是国难当头之时,常常不能安心坐在教室,老师提了块小黑板到树林上课。大地当板凳,膝盖当桌子,放学后去野外放羊割草。晚上坐在母亲的纺车旁如豆的菜油灯下,复习功课。我的同年孔长生只念到小学三年级就辍学当篾匠学徒,那年他刚九岁。我和同年施邦比他幸运,念到小学毕业。
记得小学毕业班全班30名同窗都是男生。老师逗趣地叫“小和尚班”。30名同学来自15个村庄,最远的来自金坑、中山,离校15公里,住在学校厢房的楼上。小学毕业后,30名同学就难得有见面的机会,后来得知有一半升学,一半就业。
我的这些同学们,有的种田、有的学手艺。施邦学裁缝,我去商店当学徒。施邦混得有出息,1952年考入宝鸡银行当职员,后调回浙江某县任档案局局长,每年春节回乡同年相聚谈笑风生。1954年,听说我没钱结婚,施邦知道后马上给我寄来20元,而他的月工资只有29元。同年情谊赛如手足同胞。
1983年,50多岁的施邦积劳成疾不幸病逝,当他的遗体送回故乡安葬时,我悲痛地送他上山头。孔长生比施邦晚7年去世。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少,在永别的时刻我也伤心流泪,送他上黄泉路,祝他一路走好。
昔日小学30名同窗,别后有3人再未见面,如今他们的长相如何已无印象。5年前,我打听一位同学,同村人告之十几年前已去世,毕业一别成为永诀。30名同学有25人混得还不错,有当铁路高级工程师的,有当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的,有当乡镇干部的,有在银行工作的,有解放军营级干部转业的,有当中小学教师的……其中有3人还是书法家。我和他们都有相聚的机会。然而一个个都在我之前上天堂了。还有几位生前感情要好的同事、文友,在退休后你来我往串门。如今他们也只能在睡梦中相见了。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人生无常,虽然只剩下我这一片焦黄的枫叶孤单地挂在树梢上,但我希望来生能与他们再做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