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心果

　　□应向红

　　开心果，一种常见的干果。它外壳白色坚硬，内里果肉黄中带绿。熟制的开心果特别好吃，你用手“咔嘣”一掰，把果肉往嘴里一放，哇，松脆淡咸，唇齿飘香，欲罢不能。因此，它成为人们尤其是小孩子喜欢吃的食品，也是商场、超市里的热销卖点，且一年四季从不断货，妥妥的大众食品。然而，在上世纪80年代初，开心果对平民百姓来说，和彩电冰箱一样是稀罕之物。一方面，当时物流不通，我们这边买不到；另一方面，当时生活水平还比较低，餐后的零食、水果还不怎么讲究。

　　记得那时，大陆刚恢复对港澳地区的通行。我的姑妈，一位新中国成立前与上海企业一起搬迁到香港的纺织女工，在离开老家整整四十年后回家探亲了。这对我们整个家族来说，是天上掉下来的大喜事，因此有点沾亲带故的都来拜访她。听说她从香港带回不少东西要分给大家，我也很想去见见这位长辈。

　　那天，在父母的引导下，我终于见到了姑妈。姑妈毕竟是爸爸的同胞姐姐，长得跟爸爸很像，我们一眼就认了出来。让人惊讶的是，她离开家乡四十年，一口纯正的永康话却一下子把我们拉近了。“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此刻，我从姑妈那里真切体会到诗人贺知章久客他乡的伤感和久别回乡的亲切感。

　　姑妈果然带回很多东西，大包小包堆满了一张大床。姑妈每看见谁家带了小孩，就在果盘里抓了几把白白的开着口的果子给孩子吃。“什么东西呀？”我的儿子咬不动，让我帮他咬。哎呀，好香好脆，比花生好吃，难怪孩子们吃了还要吃，一大盘果子一下子就分完了。

　　看孩子们吃得津津有味，姑妈就告诉我们说，这叫开心果。开心果，名字取得好，大家吃了都开心。从此，“开心果”这个名字就一直记在我的脑子里。如果当时的本地商店能买到开心果，我定会买上几斤吃个爽。

　　大包小包装的是什么呀？我很好奇，有人告诉我是旧衣服。原来，姑妈的朋友听说她要回大陆，就把一些旧衣服让她带回来分给亲戚朋友。我选了一件米黄色的长袖连衣裙，款式很洋气，我们这边基本没有，泡袖紧身宽摆长裙，还有几颗镶着金边的漂亮扣子，春秋两用，经过处理，我还穿了好几年呢。这是姑妈第一次回老家给我的记忆。

　　亲不亲，故乡情。姑妈第一次回家探亲后，我们的亲情联络更紧密了，以后几年她经常结伴回家，直至前几年还打电话说要回来玩，只可惜现在年事已高，不能身体力行了。

　　前些年，姑妈曾经回来过，我照样去看她，但这一次，她带回来的礼物，不再是稀罕物。她依然还是抓几把开心果给我们，我们嘴上不说，心里却说，姑妈，今非昔比，现在我们有开心果了，大陆什么都能买到了。我们还委婉地对她说，衣服也不需要了，我们现在身上穿的都是新衣服，什么款式都能买到，并直截了当提出，以后人回来就好，什么都不要带。后来，姑妈几次回来都不带礼物了，相反我们晚辈给她送礼物，吃的用的每次都是大包小包让她带回香港。

　　一捧开心果，一件连衣裙，反映的是姑妈回家乡经历的变化，折射的是改革开放后大陆经济发展和人民生活水平提升的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