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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镇戏韵

  古镇戏韵

  □施朝腾

  唐先地处我市北部,其西北部群山环绕,山川秀美,人才辈出,是一个历史悠久的文明古镇,不足之处是田少人多。村民祖辈不愿坐守窘境,沉沦贫穷,而是崇尚和践行“三十六行,不如手艺盘身”的古训,与命运抗争,四海为家,行担为生。其中,难免有遭遇不测、客死他乡的,向有所谓的“三十六殇”之说。

  在家的村民为祈保漂泊在外的亲人平安,或为超度客死他乡的亡灵早日升天,便雇请道士班举办法事、超度道场。因内坛法事需有外台戏剧配合,为此,以超度亡灵、导人归正的醒感戏应运而生。

  醒感戏夹杂在“庆忏鸿楼大会”“忏兰盆会”“水陆道场”“翻九楼”“做殇”等仪式中演出,为内坛超度等科仪服务,起到驱凶纳吉的作用,被学术界称为“亚傩戏”,是浙江八大高腔剧种之一。其唱腔除道士腔及当地小调“毛头腔”之外,主要有松阳高腔、候阳高腔及西吴高腔等。

  其中,《毛头花姐》的唱腔,山歌风味浓厚,颇有村坊小唱的南戏遗风;台词诙谐幽默、雅俗共赏、朗朗上口。因此,此曲深得百姓的喜爱和传唱,经久不衰。记得孩提年代,从未上过学,天性聪慧的母亲经常讲起醒感戏里的故事,生动而形象,百听不厌。我们兄妹几个也时常会在母亲《毛头花姐》曲调低声温柔的吟唱中进入梦乡。

  可惜在特殊时期,这些民间瑰宝都被冠上封建迷信的“大毒草”帽子打入冷宫,取而代之的是清一色的革命现代样板戏。许多村俱乐部(当时易名为文宣队)纷纷排演,年轻人普遍都能哼上几段,可见样板戏的普及程度是史无前例的,也让我这个青葱少年过了一把戏瘾。初中毕业不久,我回乡当了村办小学的民办教师。由于有学校文宣队员的经历,很快成了村文宣队的一员,充当跑跑龙套的角色。

  我们唐先二村地处集镇中心,民间文艺底子薪火相传,文化底蕴深厚,无论在演出阵容、乐队规模等方面,在当时的区里都属上乘。在排演革命现代京剧《沙家浜》时,代表区参加县里的培训。一向小心谨慎的文宣队负责人出人意料地让我出演反面一号人物——刁德一。再三推辞无果,我只能赶鸭子上架啦!而我生性腼腆、心地善良,又有几分木讷,与饰演的阴险狡诈、工于心计的人物形象反差实在太大。好在当时的县越剧团派出了正、反主角的实力派演员,从台词、唱腔到动作教起,不厌其烦地耐心指导,直到我弄懂学会为止。回村之后,我又反复进行了排练,终于等到了元旦演出的那天晚上。

  我穿上从退伍军人施彦忠家借来的,他自己都舍不得穿的崭新军装,脚上蹬着找遍全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一双皮鞋——虽不大合脚,也能凑合。腰间挎的手枪是沉默寡言、有着多年木雕手艺的施理彩制作的,小巧精致,配上皮套,完全可以以假乱真。

  一阵锣鼓声起,终于轮到我上场了:五六盏烧煤油的汽灯嘶嘶地响着,将整个舞台照得如同白昼。我虽然反复告诫自己要沉着冷静,但一看到台下一片黑压压的人群,不免又心慌起来,脚踩在台面上如同踩上棉花团一般,大脑一片空白……

  “参谋长!”与我演对手戏阿庆嫂的,是久经沙场的年轻老演员施慧英。这一声清脆的叫声,透出沉着和老练,将我拉回了现实,让我很快恢复平静,进入角色。

  曲终人散,我如释重负,大冷天汗水竟湿透了内衣。这一幕让我记忆犹新、终生难忘。演出之后虽未一炮走红,倒也好评不断,可麻烦事也来了。

  不少熟人好像忘掉我的真实姓名,直接以“老刁”“参谋长”相称;我的学生也在背后偷偷地叫我“刁德一”。直到若干年后,人们才渐渐淡忘,真让人哭笑不得。

  排演革命现代京剧《智取威虎山》时,我那曾支边青海的父亲以及三叔、四叔的几件羊皮大衣全都派上了用场。我家有两件:一长一短,长的给饰演杨子荣的角色穿,短的给饰演座山雕的角色穿。而饰演杨子荣的演员常会将大衣反着穿,那是一身长而雪白打着卷的山羊皮呀!为其更添英武。可“打虎上山”一场戏动作幅度很大,因此,十几场戏演出下来,本来缝得严严实实的皮里子好多地方都跑线了,自己都舍不得穿的父母亲虽有几分心疼,但修补一下,照借不误。

  排演革命现代京剧《红灯记》时,李玉和的服装及日军军服,均来自当时粮站的旧麻袋,经洗涤、漂染、缝制而成,穿上身真像呢料一般。演出用的刀枪棍棒和其他道具大多出自施理彩之手,其他队员有空也会来搭把手。

  在排演几部革命现代京剧样板戏的同时,我们也演出《打铜锣》《半蓝花生》《小保管上任》等现代剧,很少花过村里的钱。说句实在话,当时的村集体确实拿不出什么钱。面对纷至沓来的演出邀请,大家热情高涨,召之即来,虽无分文报酬,但从不计较,反而引以为豪。因此,在县历次文艺汇演中,唐先二村文宣队均名列前茅,深受大家的好评。“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确实是这一代年轻人留下的光荣传统和宝贵的精神财富。

  改革开放后,农村文艺园地迎来百花齐放的春天。以唐先二村文宣队为基础的唐先婺剧团成立,排演的第一部,曾受到周总理称赞的戏《十五贯》取得了成功。随后,相继排演了《断桥》《僧尼会》《雪里梅》《三请梨花》《双狮图》《秦香莲》等20多本古装戏,一度成为我市农村剧团的佼佼者。以后组建的长川婺剧团、中山婺剧团等民间戏曲社团也健康发展。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2000年前后,我省启动人类口头与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发掘、申报和保护工程。醒感戏成了我市重点申报项目。

  2011年,经有关部门和时任市非遗中心主任吕美丽及各地钟情于醒感戏的专家、学者、民间艺人的共同努力、倾情打造,醒感戏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沉寂多年,为群众喜闻乐见的醒感戏终于得以“复活”,通过改革创新,很快恢复了演出。

  永康唯一的醒感戏班是一个公益团队,每年活跃在我市城乡各地展演,已坚持了十余年,随着时间的推移,队伍不断发展壮大。

  醒感戏成为我市民间戏曲的一张金名片。日趋繁荣的群众文化让唐先这个文明古镇焕发勃勃生机,先后获得“中国民间文化艺术之乡”“浙江省历史文化名镇”“浙江省传统戏剧特色镇”“浙江省戏曲之乡”等光荣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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