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思斗蚊
□卢俊英
夏天最讨厌之物,当属蚊子。魔鬼说:上帝,我可以投胎吗?上帝说:可以。魔鬼说:我不想再做魔鬼,我想像天使那样有一对翅膀但是我仍然想吸血……于是,世上有了蚊子。
夜深人静,睡意来袭,朦胧中耳畔突然响起嗡嗡声。怎么办?不理吧,一直萦绕不去,颇为烦人;理一理吧,对着空气狂怼几招,除了挨了自己的几巴掌外,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善。翻个身安慰自己说:错觉错觉、睡吧睡吧。手臂上却清晰地传来一阵刺痛,告诉你这绝不是错觉。
要么在沉默中死亡,以“舍身饲蚊,舍我其谁”为墓志铭;要么在沉默中爆发——起床,开灯,蒲扇灭蚊拍统统拿上,今天誓与蚊子不两立!“饱去樱桃重,饥来柳絮轻。”有段子说,蚊子就跟儿子似的,不打吧,它烦你,打了吧,它身上又是自己的血。
小时候可不用这么费劲,那时候有蚊帐。老式的雕花大床,顶上是高高的木架,三面有雕花围栏,帐幔低垂,浑然天成一个隐秘的空间。入夜,外婆让我上床躺好,她挥着大蒲扇在帐子里反复驱赶,然后把帐帘放下,塞入席子底下压实。
漏网的蚊子经常有,但是不怕,还有后招——火烧。外婆家的蚊帐是手工织的苎麻帐,十分厚实,可不像如今的尼龙蚊帐见不得火星。那时候虽然普及了电灯,但说不定一阵雷雨也就停电了,所以家常煤油灯仍备着。烧蚊子的火,便是古人“爱惜飞蛾纱罩灯”的灯焰。飞蛾要怜惜,对付蚊子不必手软。
塞好帐子,点起油灯,开始瓮中捉鳖。一灯如豆,屏息微步,沿着帐幔缓缓地上上下下一寸一寸照过去,果然发现有蚊子静静地落在帐子角落,见了灯光也不跑。略略倾斜灯焰,一声微弱的“嗞”,帐子纹丝未动蚊子却不见了,空气中隐隐一缕蛋白质的焦煳味。风轻云淡,诛蚊于无形。我简直有点鄙视席梦思:挂不了帐子的床,配称为床么?
现代跟油灯可媲美的灭蚊神器大略只有电蚊拍了,最是那一声“啪”的脆响,快意恩仇。直到有一天狗子照例在床脚陪睡,我忍不住出手电了一只蚊子,狗子落荒而逃再不肯踏足房间。狗子是冬天养的,没见识过电蚊拍,暗夜中,犬头上方的炸响和闪光于它而言过于突然和恐怖了。可见电蚊拍的设计,并未十分完美。
陆游诗曰:泽国故多蚊,乘夜吁可怪;举扇不能却,燔艾取一块。小时候乘凉驱蚊,我们与陆先生不谋而合,也是烧艾草的。野生艾草比端午艾草叶子细小但香味一样,蓬蓬勃勃的,在路边、山脚随处可见,顺手折回几把晾干,捆作手臂粗细的长条,点着闷烧,青烟袅袅香味浸衣,整个院子燃一束足矣,只是不宜室内使用。
饶是如此,夏天时,身上还是少不了一个个红疙瘩。外婆会用指尖蘸上唾沫给我抹抹,蛮受用的,心理疗伤大过身体理疗意义。小伙伴们则习惯给红疙瘩掐上十字形的指甲印,如果还不足以封印痒就继续掐,掐成一朵花形。外婆不在身边的时候,我就给红疙瘩抹上清凉油或风油精,后来发现抹花露水更好,香香的,很符合少女心。
蚊子已经让人类烦恼且无奈了如此久。它在地球上存在了一亿多年,虽频频遭到人类打击却依然长盛不衰。哪怕伟大如毛主席,赶跑了蒋介石、打赢了美帝狼,却三番五次号召全民除“四害”也没能最终消灭蚊子。
据说,英国伦敦的热带病研究中心最近培育出了一种不叮人的“未来蚊子”,这些“未来蚊子”与那些叮人蚊子杂交后,所有的蚊子将不再叮咬人。不知真假,但这真是一个无聊的好消息。
有高人说,当有蚊子趴在你身上的时候,让它咬,当它开始吸血,你憋一口气猛地全身用力加速血液循环,呛死它!我说我有一招更简单:起来写篇小文,骂死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