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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14版:西津吟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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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微园的前世今生

  □郑苏芹 口述 应春柳 整理

  上世纪的聋哑学校

  聋哑学校1952年第一学期全体师生留影

  漫步经过紫微园门口时,记忆中池塘里的菱角、紫微塘沿的小路、老宅在脑海中浮现。紫微塘及周边那一带,是伴我度过童年时光的家园。沧海桑田,曾经熟悉的风光被本世纪初建造的紫微园取而代之,00后出生的人估计不知道昔日紫微塘的模样了。

  昔日的紫微塘在永康城西面,从解放街往西经过武义巷自和让桥头一直沿伸到西津村,那儿有一口偌大的水塘,面积约2000平方米,比西街的清丝塘、河头的芦埠塘大得多。

  上世纪50年代的紫微塘沿,一早就可以看到街坊邻里的姐妹们在此浣衣洗菜;而塘的另一隅则有人在洗刷马桶、尿桶。夏天的时候,池塘里生长着许多水葫芦外,还养有很多菱角,水面一片碧绿。而菱角和水葫芦被一根根细长的竹竿子分隔成一块块,每一块代表一户人家,远远看去就像一丘丘田。蹲在池塘边,有时还可以捉到小鱼儿、小泥鳅。

  小时候,我认识一位釆菱的阿婆,她家住在武义巷与虹霓巷交界处的一座大牌坊旁边。那时,父亲经营小生意,常去阿婆那里买生菱角,买回后煮熟了再出售,以此赚取微薄的差价。我家住梁枫桥巷口,父亲去她家买生菱角的时候,就经常带上我。

  有一次,我看阿婆坐在一只又笨又圆的大木桶——菱角桶里,划到池塘中,挪出身子往池塘里捞嫩菱角茎,菱角桶被她的体重侧起了身。只见她伸出双手拉起菱角茎,再翻个面,娴熟地摘下一颗颗菱角,悉数放入竹篮中,不一会就摘了满满一篮子。岸上的我看得心生艳羡。阿婆问我是否想来摘几颗的时候,我连忙点头。阿婆就划过来靠岸,伸出一双被染得发紫的手拉着我,待我战战兢兢地一脚踏进桶里,菱角桶就晃动起来。我顿时心生怯意,阿婆嘱咐我别慌别怕。离岸后,我刚刚伸手拉起菱角茎,菱角桶又晃起来了,我连呼救命,喊着要上岸。那时,我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爬上岸的,站在塘沿瑟瑟发抖许久。再后来,尽管阿婆用甜嫩的生菱角诱惑,我还是无法战胜心中的恐惧,再也没有尝试采菱角。

  紫微塘东南侧有一所基督教堂(永康人称之为耶稣堂),每到周末就有不少基督教徒去那做礼拜。教堂附近有一所程铿先生独资兴办的浙东聋哑学校,该校在永康特殊教育和慈善事业的历史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大司巷小学和聋哑学校之间隔着虹霓巷和几幢民房。上世纪50年代,我就读于大司巷小学,班长田松岩的母亲(程铿的长女)程雪斋女士当时是聋哑学校的实际掌门人。放学后,我和同学们常常去聋哑学校玩,我就像《红楼梦》里的刘姥姥一样,流连于那里的花园洋房、假山水榭、亭台楼阁、奇花异草……那是我童年的大观园,也是我心中的乐园。在那里,我和同学们一起戏水、捉迷藏、爬假山、荡秋千。我还经常看到程雪斋女士弯下腰陪着一群在无声世界里的孩子比划着,孩子们表情夸张,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有一次晚上,我和亲戚去聋哑学校,一轮圆月高高地挂在上空,留着一头短发的程雪斋女士拉着一个孩子的手,热情地招呼我们。月光下的她很美很美。

  程雪斋女士的身上似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吸引我,不仅仅是因为她长得很漂亮,还有那柔柔的声音,和孩子们打着手势交流时慈祥的神情、优雅的举止,无一不让我心生好感。我经常想靠近她,而她有时也会拿出一些糕点给我解馋。后来,我到上海读大学,程雪斋女士还经常让我捎东西给她在上海的妹妹。

  说起永康的这所聋哑学校,和犹太人还有一定的渊源。方岩人氏程铿毕业于上海美专,与胡也衲、李懋康、程远松都是永康有名的画家。听我的公公萧幼雄说,程铿曾为哈同(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上海的一名英籍犹太巨商,上海滩的地产大亨)一家画肖像,哈同甚为满意,遂给他一笔不菲的银两。程铿用这笔钱在紫微塘沿置地并建造一座花园洋房式的“艺园”。除了程雪斋外,程铿另有一女名叫桂红,系聋哑人,她曾与程雪斋一同上小学,程雪斋用手语把老师教的内容转教给妹妹。六年后,桂红居然以优异成绩毕业。程铿对此深有感触,决心兴办聋哑学校。1948年春季,程铿开办了私立浙东聋哑学校,校址就是这座“艺园”,这也是浙江省第一所特殊教育学校。当时,永康及周边县市如衢州、丽水,甚至江西、福建都有不少人慕名前来该校,送聋哑儿童入学。

  后来,程雪斋负责接管这所学校,有才有貌的她,把一生都奉献给了特殊教育事业。只是她早年丧夫,后又惨遭迫害,其长女田珍珍(时任聋哑学校校长)被关在“文攻武卫指挥部”折磨致死。特殊时期结束后,获平反的程雪斋已是满头银霜,但命运的不公没有压垮她。她消瘦的身躯笔挺,精力依旧充沛,举止还是那么优雅,那气质风度颇像电影演员秦怡。后来,她去东阳创办了聋哑学校,这事在1991年9月7日的《金华日报》有过报道。当然,这是后话了。

  时间像白驹过隙,一晃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小时候的紫微塘还有花园洋房“艺园”皆无踪可寻。再回故里,首次踏进城内这处小家碧玉的景点——紫微园——曾经的紫微塘,缓缓移步其中,虽然院内郁郁葱葱的草木掩映着亭台楼阁、水榭花台,踏着园中的蜿蜒石砌小道,却没有我心目中紫微塘的大气,水的灵气,也少了“艺园”的秀气。当年的那些人大部分也已作古,但脚下的这块土地却让我感到踏实、温暖。我深知,紫微塘已经不再了,所有的记忆被肢解,想从这里找一堵熟悉的断垣残壁、几片碎石瓦砾,也是徒劳。

  往事如电影,一幕幕在脑海浮现,依托的背景就是紫微塘沿这一带热土。时过境迁,四季更迭,物是人非,我的心中不免生出些许遗憾和惆怅。


永康日报 西津吟风 00014 2020-06-19 永康日报2020-06-1900005;永康日报2020-06-1900006;永康日报2020-06-1900007;永康日报2020-06-1900010;永康日报2020-06-1900011;永康日报2020-06-1900012;永康日报2020-06-1900009;永康日报2020-06-1900008 2 2020年06月19日 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