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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06版:五峰·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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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永昌

  清明犹忆外祖父

  临近清明,一直多雨,屋内潮湿不堪。难得碰上晴天,正好晒书,顺便收拾一下我那简陋凌乱的书房。没想到,竟意外找到散文《祭外祖父》的原稿。

  手攥书稿,左右端详,这散文写于2003年的清明,文辞生涩却自有一番情意。外祖父过世已有二十多年,我不禁颇为感慨,他离开太久了,久得我的记忆渐渐模糊,久得我那年幼的孩子不知晓有过这个外祖父,这个给予他父亲年幼时最多温情的外祖父。

  就让我时隔多年后再次提笔写写外祖父吧,以作纪念。

  外祖父姓朱,名汉业,古山镇宁塘村人。村中老人说起外祖父,总是不外乎提及两点。一是外祖父其貌不扬,许是小时候生活条件艰苦、生过眼翳病的缘故,他的右眼是瞎的。可出人意料的是,他偏偏娶了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漂亮姑娘当老婆。这事在村里被传为佳话。

  有关外祖父的第二个谈资是他那“浑不吝”的人生。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外祖父为了让老婆和孩子们吃饱饭,想尽一切办法赚钱,还跑到外地去做小生意,被人训斥、嚼舌根也不管不顾。正是靠着外祖父的“厚脸皮”,我的母亲在年少时没饿过一次肚子,外祖父早早就造起了不错的房子。

  当然,这两点并不是我怀念外祖父的原因。旧时的农村,大家庭人口众多,加上物资匮乏,我的父母亲与祖父母的关系并不融洽。我甚至不记得祖父的模样,等十多岁了才见到祖母。年少的我早熟而又敏感,而让我感受到温暖的,正是外祖父母。小时候的寒暑假,我大半时间是在外祖父家度过的。我记得,外祖父从外地回来,拿出当时稀少的苹果,分给排排坐的我们表兄弟三人;我记得,外祖父大声吩咐外祖母给我们三个小孩备好热水,乐呵呵地看我们洗脚;我记得,外祖父高坐在八仙桌旁,笑眯眯地给我们夹菜……我就在这样的环境下慢慢长大。

  后来,外祖父老了,生意交给舅舅后,便回家养老。他哪儿都不愿去,唯独喜欢来我家住,并不嫌弃老屋的拥挤。回想起来,那是怎样的神仙日子啊。白天,外祖父领着年幼的我去老人协会玩;下午,他牵着我去馄饨摊,大快朵颐;傍晚,他和我悠哉悠哉地逛回家;而母亲已在家里备好丰盛的晚餐,这特意用来招待外祖父的美味自然一小半落到了我的肚子里。那样的日子,如同暖阳,令我至今难忘。

  外祖父有个哥哥,1949年去了中国台湾,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回来探亲,送给外祖父一些新奇的礼物。其中有一件是日本品牌的便携式卡带收音机,据说价值上千元人民币,在当时绝对是高级玩意。外祖父特意来到我家,掏出这收音机递给我:“这玩意有什么用?来,给你。”

  那时,我已是一名初二学生,知道这收音机的珍贵,知道其他表兄弟都渴望拥有这台收音机。我捧着收音机,手足无措。“你拿去玩吧!”外祖父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母亲见状,连忙反对,我只好恋恋不舍地将收音机还给外祖父。“这孩子……好吧,那你就先帮我摸索着,再教我拿来听戏。”外祖父换了个说法。就这样,我拥有了人生最昂贵的收音机,我至今还会想起自己显摆地在自行车上挂着收音机赶往学校的情景。

  不到一年,外祖父就生病了,行动困难,只能躺在床上。周末,我去探望他,他笑着问:“怎样?戏好听吗?”外祖父不懂流行音乐,他把一切歌曲都称为“戏”。“好听!我教你怎么用。”我把卡带换成黄梅戏的,拔掉耳机,将收音机的音量调至最高。在黄梅戏的咿呀声中,外祖父笑着进入了梦乡。

  于是,我把那台收音机留在了外祖父家,希望它能替我陪伴外祖父走过为数不多的日子。

  没过多久,外祖父就过世了。这消息犹如天塌一般,我却只是默默地哭。我收拾起那台收音机,连同几盒戏曲卡带一起,放进了外祖父的棺椁里。在送殡人都离开后,我仍执拗地留在他的坟茔前,不愿离开……

  遥远的记忆渐渐清晰起来了,以往的一幕幕重现在我的眼前,就连久违的悲痛都重新在心口凝聚。就让文字诉说我的思念吧。随着时间的消逝,伴着琐事的繁杂,不知道我今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谈外祖父。唯愿他在地下永安,而我,思念如常。


永康日报 五峰·清明 00006 2020-04-04 永康日报2020-04-0400010;永康日报2020-04-0400011 2 2020年04月04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