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水拍暖云崖

　　□应忠良

　　10

　　5月25日 晴热

　　“金沙水拍云崖暖，大渡桥横铁索寒”是毛泽东著名诗篇《长征》中的一句，记述了当年红军长征中“抢渡金沙江”“飞夺泸定桥”两个经典故事。为了寻觅红军长征的足迹，我们奔袭6个多小时，赶到云南的富源。今日一早，继续赶路，前往禄劝彝族苗族自治县。

　　金沙江位于长江的上游，是世界最深的峡谷之一，两岸山岭与江面高差达3000来米，蔚为壮观。禄劝境内的皎平渡是金沙江渡口之一，也是云南与四川的重要交通要道。红军四渡赤水后，开始进军云南，以期抢渡金沙江，进入四川。1935年5月1日至9日，在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等的率领下，中央纵队、一军团、三军团和五军团共3万余红军在当地36名船工的帮助下，一边阻击追敌，一边用6只木船，历经7天7夜，抢渡金沙江……

　　天清气朗，白云悠悠，艳阳高照。目力所及，与前几天所见相比，地势平坦、开阔不少。仿佛穿过洞壑，骤见桃花源之所在：阡陌纵横，村庄错落，屋宇严整。稼禾茂盛，牛羊迎宾。抵达县城，被告知此地与皎平渡镇尚有180公里的距离，如此之遥，我们以为听错。驱车来到地远天偏的皎平渡镇，已是下午2时。途经镇政府，大门洞开。我们进去，是想要点资料，了解些情况。不料整个院落寂然无声，不见一个人影，这才想起，今日乃是周末。咨询路人，说是前往皎平渡口，尚余40公里山路。听罢，大家愕然。

　　行车不久，路过一个叫沙乐的村庄。村口一棵沧桑大树，树底立碑铭文：当年长征路过，朱德曾拴马于此，故名将军树。再行不远，传来阵阵歌声，原是一对新人正在举行婚礼。四个穿着民族服装的彝族小伙，正举着酒杯，卖力欢歌，表情喜乐，节奏轻快。见我们上去，他们热情递过酒杯，相邀共饮。我来到一脸青涩的新人旁边，询之年纪，果然才20虚龄。新郎来自四川绵阳，来此打工认识的新娘。是啊，因为交通的改善，政策的宽宥，流徙的自由，让千里姻缘一线牵成为可能，这自然也是一种社会的进步。主人热情相邀参加今晚的婚宴，唯赶路要紧，只好婉谢。几步之外，转身下望，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峡谷赫然脚下。难怪凉风习习，原来我们正身处天台。

　　接下来的这段20余公里路程，落差直下数千米。悬崖峭壁，山道弯弯，路面崎岖，谓之惊心动魄实非为过。真难想象，没有公路，没有机车，当年红军全凭只手，身负武器、粮食、辎重，手援脚爬，该是何等艰难困苦。他们一边要与敌人作战，一边又要与恶劣的大自然作抗争，付出与代价何其浩大！

　　行过无数弯道，我们终于下到谷底，抵达著名的皎平渡口。大山峡峙，高耸入云，金沙江如一条舞动的飘带，迤逦而来，汹涌而去。回首来路，夕辉暖崖，山居点点。一个多小时前停车喝喜酒的地方，居然仍遥可仰眺。我们怀着兴奋、期待的心情，疾步来到红军长征渡江纪念馆，不料纪念馆已于一个多月前闭馆。我心有不甘，在旁边找到了看馆人。看馆人叫张绍学，彝族，今年58岁，是一位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的老兵。听说我们自浙江专门远道而来，颇感意外。他竖起大拇指：浙江好！

　　张绍学特意打开馆门供我们参观。纪念馆不大，就一些在别地也往往可见的图片。倒是一首红军渡江歌谣吸引了我：我们红军要过江/不怕山高路又长/我们红军真顽强/渡过金沙江/打倒狗刘湘/消灭反动派/北上打东洋。

　　馆内的地面上，摆有三只破旧的小船，密密挤在一道，也没有说明，显得既局促又有些落寞。张绍学说，当年红军渡江用的小船，由他征集而来。纪念馆建于1992年，自建馆起他便在此工作，每月100多元的工资拿了有20来年。老婆待不住，离开了他。经济困难，他去江里捡石头卖。我们看到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在蹿来蹿去。“是你孙子？”答曰：非也，是儿子。诘之何故闭馆，他摇头不语。少顷，语曰：下游造电站，搬迁。神态中有些无奈。内中情由，不便多问。

　　纪念馆外对面临江处，矗立着一座高大的“红军渡江纪念碑”，是革命老前辈陈云题的字。身后山崖处有10多个口小内大的岩洞，毛泽东、朱德、周恩来等曾在此居住、藏身和办公。刘伯承总参谋长、朱总司令指挥渡江站过的“将军石”依旧当年，面向江水，痴痴而立。84年前，正是在这里，3万余红军一边阻击追敌，一边依靠6只小木船，奋战七昼夜，渡过金沙江，胜利北上。从此摆脱了国民党军的围追堵截，真正跳出了敌人的包围圈，取得了红军长征战略转移中具有决定意义的重大胜利。皎平渡也由此成为中国革命史上，最具盛名的重要纪念地之一。2013年列入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2017年被中宣部命名为全国爱国主义教育示范基地。

　　马达轰鸣，黄尘滚滚，有如当年的大队行军，人嘶马鸣，皎平渡口再度喧闹不宁，一座高可百米的大桥正紧张施工中。高峡出平湖，当惊世界殊。历经数年建设，下游离此30公里的乌东德水电站，明年就会蓄水发电。这里的一切，行将没入水底。兴许，我们会是这地远天高渡口身前的最后访者。硝烟已去，江水滔滔。惟当年红军的理想信念和杼难克艰，坚韧不拔，所向无敌的英勇气概与事迹，如日月当空，长留天地，永照人间！

　　壮丽70年·奋斗新时代

　　长征新旅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