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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06版:五峰走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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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舅公阿务

  □丁新安

  每次从城里回老家上丁过年,我都会选择走临石线。那条“最美公路”,不仅有美丽的沿途风景,而且是我的成长之路、求学之路,承载着我说不尽道不完的满满记忆。

  今年春节前,我正巧参加市作协组织的“碧水舟山”采风活动。那天,当我沿着舟山溪走进舟山二村古民居建筑群时,30多年前的记忆在一砖一瓦和一街一巷之间,渐渐清晰起来,儿时跟着父亲来大舅公阿务家拜年的情景也浮现在眼前。

  舟山二村四面环山,整个村落呈葫芦形状,上百幢明至民国初的古建筑林立。据说,新中国成立后,大舅公依靠自己勤劳的双手,用积攒的资金买下传灌三层楼和洵元古民居的部分房产。目前,这些房产已分别由他的大儿子和二儿子继承。

  大舅公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去世了。他家具体在什么地方,我也已经不大清楚,只记得他家的门前有一口很大的池塘。走在古民居的街巷,我主动跟舟山二村上了年纪的村民聊起了大舅公。一位老年妇女指着那口“风水塘”告诉我:“在池塘的东北面有幢民房,大门进去就是你大舅公的家。”那熟悉的老房子,瞬间拨动了我的记忆,让我穿越回30多年前。

  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和八十年代初,农村人除了送报送信的邮递员有辆自行车外,很少有人买得起自行车。人们外出主要靠两条腿走路,也就是我们常调侃的“11路公交车”。从我能记事起,到大舅公家拜年,一直是父亲用箩筐挑着去的。

  一只箩筐里装的是小麦饼、金针炖肉和草纸包裹着的兰花根等拜年货,而另一只箩筐里装的则是我。父亲用扁担挑起两只小方箩,走起路来一摇一晃,扁担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早上从上丁村出发,到舟山二村足足有二十多里路,到达时大约中午,刚好能赶上吃午饭。现在说起来,那点路程并不遥远,但在那个时候,如果要一天来回走,还是有些累的。所以,我们都会在大舅公家住上一晚。

  那时,大舅公已经七十多岁了,但面色红润、精神矍铄,一双三角眼,上唇和下巴都留着胡子,说起话来总是滔滔不绝,而且语速特别快。虽然一大把年纪,他却最爱吃硬米饭,每次去拜年,他都念念不忘我奶奶在大年三十蒸的“两年饭”,说装在碗里粒粒可见,越嚼越香。

  大舅公是个戏迷,在村里流传着“阿务不到,戏不开场”的说法。每回拜年吃完晚饭后,他总喜欢跟我父亲讲一些陈年往事,我对这些倒不感兴趣。唯独有一点,是我一直想看却从未见过的。听说,大舅公会武功,刀枪棍样样在行,可以一打三。每次聊天聊到兴奋时,他就会在厨房拿起一把扫帚和一把火锹,将扫帚递给我父亲,然后走到厨房中间摆好架势。他一边慢慢挥舞火锹,一边对我父亲焦急地催促:“星,你敲过来啊!”父亲可能是顾及大舅公已上了年纪,迟迟没有做任何敲打的动作。所以,每到这个时候,我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总想着能看到大舅公的武术表演。

  在大舅公家住,我还闹出了天大的笑话,至今说出来都会感到脸红。那时,给我们盖的被子是一床染印着青底白花的土布被,看上去有些破旧,当时我就不肯睡,还叫嚷着:“这是讨饭侬家的被子!”

  拜完年的第二天,我们吃完早饭就要准备回家了。闻讯赶来的小妗婆,一只手拿着装满黄豆的大碗(拜年时装金针炖肉的碗),另一只手拎着一捆作为回礼的粉干,上面还插着一张红纸,显得格外喜庆。临走时,小妗婆掀起围在腰间的土布围裙,从口袋里慢慢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红包,一边热情地往我口袋里塞,一边说道:“小孩子不要嫌少,给你买几块糖吃吃!”紧接着,大舅公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直往我的口袋里塞。

  那时的红包,只是一张长条形的红纸,把钱折叠后包在外面,一看就知道包着的是二角还是五角,就是猜不准里面到底包了几张。

  后来,父亲买了一辆“飞鸽”牌自行车。自那以后,去大舅公家拜年,我也从小方箩里坐到了自行车后方的小板座上。拜年的路走得更快、更舒坦,一天就能来回,再也不用住在大舅公家过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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