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元史·胡长孺传》
的几处史实辩证
□胡浙平
《元史·胡长孺传》（下称《元史》本传），同宋濂的《胡长孺传》，是目前关于胡长孺一生史迹的最为完整的记载，也为我们今天研究胡长孺提供了较为权威的难得参照。不过，翻阅一下其他有关史料，发现《元史》本传仍然有几处讹误，所谓白璧微瑕，不妨作些必要的辩证。
一是关于胡长孺“祖岩起”断句与“端平、嘉定间，士大夫皆自以为不可及”的叙述顺序。关于这一段叙述，宋濂的《胡长孺传》记为：“祖岩起，嘉定甲戌进士，朝奉郎，知福州闽县事，卓行危论，奇文瑰句，端平、嘉定士大夫皆以为不可及。”《元史》本传大同小异，记为：“祖岩，起嘉定甲戌进士，知福州闽县事，卓行危论，奇文瑰句，端平、嘉定间，士大夫皆自以为不可及。”可以肯定的是，《元史》本传的资料所自，即为宋濂的《胡长孺传》，其中只是将“士大夫皆以为”改成了“士大夫皆自以为”，但于文意并无损碍。这里的问题是其祖父岩起的断句，应以宋濂《胡长孺传》为是，而且无论是族谱还是有关《通志》，如《福州通志》，均作“胡岩起”，因而《元史》本传断为“祖岩，起嘉定甲戌进士”是错的。再是“端平、嘉定士大夫皆自以为不可及”的叙述顺序，查资料可证，“端平”为宋理宗赵昀的第三个年号，端平元年（公元1334年），岁在甲午，而嘉定即宋宁宗赵扩的第四个年号，从嘉定元年到嘉定十七年（1208年—1224年），嘉定甲戌即嘉定七年（1214年）。据《福州府志》卷三十三所载，胡岩起“知福州闽县事”为理宗淳祐年间。按照时间先后的记载顺序，似乎应该记为“嘉定、端平士大夫皆以为不可及”。
二是关于“复拜福宁州倅之命”。《元史》本传叙述了胡长孺在咸淳年间随其岳父徐道隆入蜀，因“铨试第一名”而被授官，并因为朱穓孙征召而兼职“湖广军马钱粮所佥厅”后说：“已而复拜福宁州倅，会宋亡，退栖永康山中。”这里所说的“福宁州倅”，实际上是“以今言昔”之误。查《宋史·地理志》，宋代并无“福宁州”之设，其《志》云：“福建路。州六：福，建，泉，南剑，漳，汀。”其中，福州所辖为“县十二：闽，侯官，福清，古田，永福，长溪，长乐，罗源，闽清，宁德，怀安，连江”。其时并无“福宁州”。所谓“福宁州”，是元代元贞元年（1295）所设，这就是《元史·地理志》说的：“福州路，唐为闽州，后改福州，又为长乐郡，又为威武军。宋为福建路。元至元十五年为福州路。”“领司一、县九、州二。州领二县。”其中“州二”为：“福清州。唐析长乐八乡置万安县，又改福唐，又改福清。元代元贞元年，升为州。福宁州。唐长溪县，元升为福宁州，领二县：宁德。福安。”可见，宋时只有长溪县，而无福宁州，胡长孺被任命为的“福宁州倅”应该是长溪县县丞。
三是元贞元年“移建昌”时的职务。《元史》本传云：胡长孺“元贞元年，移建昌，适录事阙官，檄长孺摄之”。这段记载顺着前文“改教授扬州”而来，让人觉得他到了建昌之后，适逢建昌录事“阙官”，所以，朝廷就任命他“摄（代理）”“录事”了。其实，这里的“移建昌”应该是“转任建昌州儒学教授”，同时，他到建昌时间不久，刚好建昌录事司职位空缺，朝廷就任命他一并代理此职了。愚意以为，胡长孺在建昌几年，主要的职务还是儒学教授，这有多份材料可以证明。比如，甲辰年即大德八年（1304年），胡长孺收到故友天台陈德可（字雪涧）写给他的一封信里说道：“治下南丰郡，有儒人刘兄，名壎，佳士也。”又说：“兹幸老先生典教此邦，处久（按：雪涧自称）可籍是徼福通名，以匄余波之及。”这里的“老先生典教此邦”就是指胡长孺在建昌任职儒学教授。再如，刘壎写给陈德可儿子的《与丹徒陈教授书》说：“忽甲辰夏五，建昌教授胡汲仲转示尊公癸卯岁所赐书，访问生死，哀怜沉浮，不啻如骨肉然。”就更加明指胡长孺是“建昌教授”了。又如，胡长孺自己的《与刘壎书》里则说：“作教授穷僻之邦，言语不为当路所识察”云云，这是他自己所交代。所有这些都是他转任建昌教授的明证。至于录事司的任职，《元史》本传记载的胡长孺下令撤除程文海家人所“侵官道”一事即可证明。
四是胡长孺任职宁海主簿的时间。《元史》本传言：“至大元年，转台州路宁海县主簿，阶将仕佐郎。”至大，乃元武宗之年号。至大元年，即戊申年，为公元1308年。但查胡长孺《吴用晦墓志铭》，开头就说：“吴用晦卒，既 祭，胡长孺以宁海主簿知府计事舍上蔡，书院士人周仁荣造焉，盖用晦子婿也。”周仁荣是处州美化书院山长，是吴用晦的大女婿，到宁海上蔡来是请求胡长孺为其岳父撰写墓志铭，并希望能通过他敦请赵孟頫书写铭文。铭文记载，吴用晦卒于“大德十一年九月癸亥”，而胡长孺当时公务在身，没有应承，撰写墓铭是在“其明年九月，监造舟海上成”之后的至大元年。可见，早在大德十一年，胡长孺就已经是“以宁海主簿知府计事”寓居在宁海上蔡了。因此，胡长孺任职宁海主簿至迟也在大德十一年（1307年），比《元史》本传所载至少要早一年。如果再联系他自己的《颜乐斋原钞引》所说的：“又尝编次所为诗文，取邗沟还继盱江行十年，名《颜乐漫钞》”，那么，有可能还会更早一些到了宁海，因为“邗沟（扬州的代称）还”至迟当为至元三十一年（1294年），到元贞元年改任建昌教授，如果以“继盱江（建昌的代称）行十年”的十足年份计算，也就可以上推至大德九年（1305年）了。
（胡浙平 浙江永康人，胡氏后裔，副教授，浙江省文学学会副会长、省古代文学研究会秘书长。原任浙江科技学院党委副书记、正校级巡视员。）
